土方十四郎引着它，将它引到囚笼前，在丧尸探着手即将够到他的时候，不如它的愿，退一步往后。因为他的闪躲，它仿佛被激怒，暴戾了，撞起囚笼，面目狰狞，竭力地伸长手。
他垂眼，退开之际并没有预料到它的暴戾来得如此迅疾，一个措手不及，白发丧尸青白灰黑的脏手指碰掉了他嘴角的烟。
差一点，就被抓到了。
“进步了，学会耍心思。”他笑起来，声音低低的十分复杂，听不出是心惊或是夸奖。
白发丧尸推撞囚笼，受着电击，根本无卝动卝于卝衷。
僵化的皮肤和肌肉，丝丝冒着烟，炭黑了，渐渐地有刺鼻的焦味。
土方十四郎神情冷淡，坠着眼不去看，往后退离远，故意引它发狂。
“只要二十分钟。”他盯着掉在脚尖处的烟，开口说，“这个苦头你必须吃。”地卝下室的那套绞杀系统，如果强行关掉囚笼电击设备的话就会自行开启，因此无法回避。但只要等储备电池的电量耗尽，他们就不用顾忌。
白发丧尸的怪叫卝声听不出痛苦，土方十四郎却感觉自己的听觉痛了，有些受不了似地甩了甩头。等待总是很漫长，他蓦地有些心力交瘁，眉目远淡，往后再退，整个肩背都靠在了墙上。一阵之后才终于抬眼，木然看着眼前。眼中的烟蓝凝成冷硬的一团，冷眼旁观。
他看着发狂的丧尸，脑子里却想着逃出去之后的事，想无可想了就又一丝不苟地将计划好的路线再全数过一遍。二十分钟实在过分漫长，一点点磨掉了他的耐烦。
口袋里有一针肌肉松卝弛剂，他伸手进去握了握。电击结束后需要给坂田银时打上一针，以缓解丧尸肌肉上的僵硬。
四年里，实验室并不是一无可取。至少，他们在最初的前两年，努力研制了一些专门“治疗”坂田银时的药剂。
肌肉松卝弛剂、镇定剂、细胞再生修复剂、血液循环剂，甚至营养剂，许多诸如此类的药剂。仿佛将它当成植物人，用各种合成药剂来为它维生。
土方十四郎靠着墙，脸渐渐上仰，神情遥远。头顶上的灯白茫茫一片，盯得久了，好像自己的意识都跟着空白了，也是一具蛮荒的行尸走肉。
他盯着看，眼睛忘了眨，艰涩得难受。脑子空了，耳朵里却闹闹嚷嚷的，有许多纷杂的声音，破碎了，需要他一片一片耐着性子去拼完整。
鼻子间浓烈起来的刺鼻味道，也十分难闻。他靠着墙，脊背僵直，呼吸困难。
他和他的丧尸，一起被磨难。
何时变得这样不中用了？明明只是短短的二十分钟，他却还不到五分钟就开始软弱。
他叹口气，讽刺自己，重新等待，尽管难捱。
“这四年，出任务打死了不少丧尸，男女老少大大小小。全都记不清面目，却有一只让我印象深刻。”
土方十四郎突然很无聊地开口说话，来了点兴致，借此打发。
白发丧尸探直的手仿佛无限伸展着要抓卝住他了。他半仰着脸，朝它瞟了一眼，停顿了一下，故意捉弄它，“不是你，是另一只丧尸。”
这句话之后，白发丧尸冲撞囚笼的动作更猛烈了。青白的脸木然，明明没有表情，土方十四郎却觉得它脸色阴沉。
生气了，他想。
他扯了扯嘴角，站直身卝体，往前迈了一小步，靠近它，像安抚。
“你就只有善妒这点不腐烂。”他目光下视，瞧着丧尸灰黑的脏手指，“那只丧尸，让我想起你。我开卝枪爆掉它脑袋的时候，它直卝挺卝挺站着，手里牵着一截断臂。两只手握在一起，十个手指互相楔着，都已经腐烂了。那天阳光也不是多热烈，可是那紧挨着的中指上的戒指反着光，有那么一会儿，刺了眼。”
土方十四郎淡淡说着，又往前迈了一步，迈到第三步的时候，耳朵里的闹嚷连同白剌剌的灯光，蓦地“啪”一声，全都死寂了。
二十分钟，终于到了头。
他舒了口气，迈出第四步，脚尖刚刚落地，就被抓卝住了。
全然的黑卝暗里，白发丧尸电焦的手擒住他刚刚抬起的手臂，迅雷不及掩耳地用卝力将他拖过去。土方十四郎被拖拽着，半个身卝体猛力撞向囚笼。他痛呼一声，随即咬牙，感觉痛感一下子尖锐起来，整个身卝体全麻了。
右边肩膀卡进栅栏间，他的手臂被抓卝住，举在半空。白发丧尸嗬嗬的怪叫卝声就响在耳旁，那双焦黑僵硬的手钳住他的胳膊，十分用卝力，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。
地卝下四层，断了电，断了光线，即便离得近，他也什么都看不清。
土方十四郎只能凭感觉，丧尸身上残留的电隔着衣料，刺麻着他。他想，他被抓着的手臂就举在丧尸半张的嘴前了。他是它砧板上的肉，等着被咬上一口。
因此他不敢妄动，不确定他的丧尸是否理智。
呼呼的仿佛峡谷风声的气息刮着他的手臂，甚至连同他被卝迫半侧着脸的，耳朵边的碎发，也被刮擦。
左手悄无声息地摸上腰间的枪，土方十四郎狠硬着心，做最坏的打算。
如果被咬了，他就立马开卝枪，在自己尸化前毙掉它。
然后呢？自卝杀。
死前留点人类的尊严，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。但是他能做的，固执的，就只有这一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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