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地调低了电话声量，顾景天抱着依然睡到失智的肖冬，一边听李院长叨叨，一边闲着无聊在肖冬背上轻打拍子，惯常地嗯几声作应对。
声音压得再低沉还是震动了胸膛，每次应声，埋在他胸前的肖冬也会反射性地跟着捏一下搭在顾景天腰后的手。
那么微细不起眼的小反应，也能让顾景天看得入迷，又不得不取笑自己前所未有的失态。刚开始还全副心思去看肖冬的睡脸，可电话听到一半，顾景天才听出了端倪，神色随即一凛。
等李院长说完后再小聊两句，两人挂了电话。
回想电话里的话，顾景天陷入深思。
李院长说，余冬生哭闹了这些天后，情绪总算安定下来，李院长便旁敲侧击问他那天和肖冬发生什么事。
那样一问，余冬生差点又哭得一发不可收拾，开口就是要跟肖冬说对不起。
这话听得连顾景天也觉得奇怪。李院长耐心十足地再问下去，终于从余冬生抽抽泣泣、颠三倒四的话里拼凑出事实原貌。
被撕坏的狗布偶确实是余冬生的妈妈亲手做给他的玩偶，也是她最后留给小儿子的遗物。余冬生宝贝得要命，别人碰一下也不行，就算线脚绷开了，也不愿意给院长和老师帮忙缝补。
那天听到顾叔叔来了，他急着去参加生日会，便不小心把狗布偶落在梨树下，等他想起来回去取时，已经被某个大哥哥拿在手里。
余冬生那个慌的，差点要爆炸式尖叫，急得扑上去抢，大哥哥还没能反应过来，狗布偶就在两人手上断开脖子。
之后，余冬生哭了，被引来的其他人只看见狗布偶断在肖冬手上。
是他撕了一个小孩最宝贝的东西──任谁也下意识如此认定。
包括顾景天。
可这回绝不是肖冬的错，明明如此，却因为他曾经前科累累、素行不良，便被旁人先入为主，押下罪状。
甚至连肖冬也莫名其妙推自己一把，即使怕得要把自己埋入被子里不愿示人，也硬要自己认错。
才没有莫名其妙，他认的，是曾经的错。
是顾景天第一次打他时说过的，要跟他算账，清算从孤儿院起的帐。
那可是陈封十六年、堆积如山的旧事，真要用顾景天那滤不出半粒沙的严格标准来判断的话，肖冬大大小小犯过的错多如尘埃，多得可不是一顿打能清算完，更多得两人没可能记得清。
然而在那日午后梨树下，一切回到十六年前。
肖冬空洞了目光，剖挖出灵魂，那模样让顾景天想起来了，但意识更快一步──
喔，我佛了，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那小家伙。
同样想起来的还有肖冬──
唉，我有错，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欠了老混球一顿打……或者再挖一挖的话，不止一顿。
想想就算了，他还想得清清楚楚，把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。主动向顾景天奉上戒尺、送上屁股，这并不符合那怂货怕事精的性格。
大概是迟来地意识到，当初自己说其他小孩说的恶毒话就是钻他们的心，撕掉他们的宝贝就是撕他们的命。
肖冬可能一辈子也不懂那份切肤之痛，但现在余冬生哭在他面前，哭醒了他，他曾经干过的，可是极其过份，乃至恶劣的事。
就算十六年已过，就算他当时同样是个不懂事的小孩，也绝不能用任何借口来开脱。
他得要道歉，即使他已经模糊了被他惹哭过的小孩到底什么名字、如何容貌，他就是得道歉。
不然得憋在心里，没两天就能憋断了气。
肖冬的生活法则是活在糜烂当中，他搂着女人花她们的钱，小白脸小骗子随便别人叫。他过得那个肆意张扬，不问本心。
自责、内疚、悔悟、罪恶感等云云，那些东西和石头一样，往心里堆放一块两块还成，可时间久了，石堆能化成高山，压的是自己心头憋自己的气，何苦呢？
肖冬记不起，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起，索性一块也不放。
久了，便忘记那是什么。
是顾景天给他捡回来的。
过程强横又暴力，摁住他的脑袋硬要肖冬将石头看进眼里，一次不行就两次，顾景天不怕枯燥不怕麻烦，就怕肖冬继续从这些小地方作贱自己。
幸好肖冬不仅看见了，还不知不觉捧进心里。才一块与过往重迭影子的小石头，便一下子压得他憋不过气。
当下无法跟那几个被他伤害过的小孩道歉，肖冬只能攀住顾景天找他认错。
顾景天又揉了把肖冬的额角，指腹在那奶茶色的软毛毛上打圈。
迟到十六年的内疚要不一直缺席，要不轰轰烈烈硬要撞死在南墙上。肖冬就算乖巧主动地认错，还是走作死路线。
好一个以“走”相逼，那天执拗又难缠地讨打，搞得顾景天懵逼到现在。
多亏李院长的电话，解决他连日来的懵逼。
肖冬真心实意的自省还真是暴走级别的啊！
恐怕连本人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暴走！
顾景天顺着肖冬的脑回路，抽丝剥茧地细细解读，来来回回审题再把答案反反复覆检查好几遍，才在心里盖上“正确”的印章。
就说这小家伙真能折腾人。
这两天睡不好的，还有顾景天。
他苦思过，顾虑过，日后该如何对待肖冬。
说好了得对肖作作严律管教，但又想能一直疼爱他。
但顾景天从来也是个非黑即白、是非分明的人。
要怎样对待这小家伙，其实心里早有定数。
他低头，终于如愿以偿地吻在小家伙那光洁可爱的额角。
再低头，呼吸在小家伙的吐息里，在他熟睡的这刻，吻在他唇上。
要是犯错了，便责罚他，好好管教他，一如既往。
既然爱上了，便宠溺他，好好追求他，一往无前。
两者不冲突，不矛盾。
直接爱他一辈子就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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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哥哥：软的，心满那个意足。
肖小冬：总觉得睡着时有什麽爬过嘴巴，不会是小●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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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是无法手机认证，没能回大家的留言真不好意思！我都有看！都放在心裡谢谢大家的！谢谢你们的留言和鱼粮！开心！满足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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