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来也是，闻人越这样有涵养的人，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用过的帕子拿给客人用。
客人，好悲催的身份。
程宇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两根凄惨的蜡烛，自暴自弃地搓了帕子洗脸。
洗完脸坐了一会儿，闻人越问程宇，“今晚还要回去吗？若是要回我现在便送你过去，毕竟夜色已晚，若是不回......”
他话未说完，程宇已经迫不及待地抢白道，“太晚了还要麻烦你送我多不好意思，就不回了。”
闻人越望着他顿了顿，接着突然笑了，“我就知道你累了，傻瓜一个，大老远跑过来也不嫌累。”
“......不累啊，”程宇想了想，发现这种时候逞能似乎并不明智，于是赶紧认输道，“其实挺累的，所以今晚我要跟你睡了，明早早些回去就行。”
“那你现在要休息，还是再坐一会儿？”闻人越问他。
程宇眼巴巴地看着他，“你呢？”
“我还要整理一些东西，你若是想休息了，我便去给你打水擦洗，”闻人越笑道。
“那我等你吧，一个人睡有什么意思，我又不是来住旅店的，”程宇说。
闻人越点点头，并不勉强他，自己起身收拾起东西来，程宇则陪在一旁东看西看，拿着他书架上的石雕也能看得津津有味。
程闻人越的衣物白天都已经包好了，现在不过是再多带两本喜爱的书而已。
程宇见他认真地拿着几本书在做取舍，没去打扰，自己转回桌边坐下喝茶，转头见旁边的榻上放着一双新鞋，以为是闻人越忘记打包的，便主动起身想帮他收拾。
“闻大哥，你这鞋子要打包吗？我帮你。”
闻人越看了一眼，浅笑道，“不必打包，放着明天穿。”
“这鞋做的好精致，哪里买的？”程宇拿着鞋子在手里翻来翻去看了看，正好奇哪家鞋店的鞋做工这么好，就发现鞋里面似乎绣了什么字样。
他咦了一声，凑近了仔细一看，发现那绣的竟然是一个婉字？
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闻人越一眼，对方显然并不知道这个细节，神色如常地解释道，“婶娘送来的，我还当真不知是哪家师傅。”
程宇一听是闻二婶拿来的，突然脑子一闪想到了什么。
跟闻二婶认识，又和婉字有关的人，不就正是余婉？！难道这鞋是她做的？如果真是这样，闻二婶不会无缘无故允许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给闻人越做鞋子，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了：闻二婶有意替余婉和闻人越牵红线！
这个推断一出，程宇的脑子就像被电了一下似的，从头到脚浑身发疼，尤其心口处，痉挛似的疼痛不止。
他默默拿着那双鞋站在原地，久久没有出声，在此之前，困扰他的还只是单相思的酸楚，这一刻起，才真正看清自己与闻人越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是什么。
闻人越已经二十三了，跟他同年纪的早就娶妻生子。二十三还未成亲，似乎确实是该着急了，所以闻二婶的插手并不意外，甚至可以说，闻人越随时都有成亲的可能。
一想到这个程宇就更难受。
虽然他跟闻人越都是独子，可程良和赵慧娘已经和离了，说句自私点的，如果他执意不肯成亲，没人能左右得了。
可闻人越不一样，他爹娘已逝，上有后娘、婶娘，下有三个妹妹，不仅要做自己的主，还得以身作则扶持好三个妹妹，其中压力比起自己来更加巨大。
这样肩负重任的闻人越，会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世俗成见，不顾家人期待，离经叛道吗？
尤其在闻人越眼里，也不过只是把这个男人当做朋友、兄弟而已。
可能性几乎为零。
程宇觉得自己像一个无知无畏的冒险家，站在丛林边缘，明知前方危机四伏，可依旧对林中的绚丽充满好奇，直到终于有一天他发现，什么丛林什么冒险，不过只是一幅逼真诱人的油画，假的让他自欺欺人而已。
闻人越见他呆呆站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，关心道，“为何突然闷闷不乐？”
程宇回过神来，木着脸看他一眼，抓紧了手里的鞋，“......看到你这鞋，才想起我这鞋破了，在考虑明天去买一双新的。”
说着他故意做出一副对闻人越的新鞋爱不释手的样子，心里祈祷闻人越把这双鞋送给自己。
闻人越一向体贴，自己这话暗示得这么明显，他肯定会送的。
闻人越果然不负他的众望，大方地表示，“正巧我还有几双鞋可以替换，既然如此这双鞋便送你了，不过可能你穿会有点大了。”
程宇瞬间笑起来，机灵地说，“没事，我在鞋筒绑几根带子就行了。”
闻人越见他高兴，心里也明媚了，点头道，“先暂且穿着应急，等有空了一定记得去买合脚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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